黄百万

首席球鞋鉴定师

请回答1998

大概是不管相遇多少次都会爱上的梗
穿越 很土 土到爆 感觉逻辑存在硬伤 但是我改不过来🙃️
*撒霸王X何主任 梗源时生
@檐上落白 感谢这位哥





下午五点钟。
撒霸王在离游戏厅不远的小巷子口买冰棍儿吃。今年夏天太热,即使在傍晚,也热的直叫人淌汗。卖冰棍的老头动作温吞吞,撒霸王看着也觉得急,因为出汗本来就黏腻的牛仔背心更是几乎糊在了身上。
撒霸王接过嵌着冰块的棍子,老头问他要五毛。

“前些天不还是两毛?”

“前些天?你这孩子又说笑,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儿啦,你小时候差不多都要两毛。现在那些雪糕一类的要七毛了都。

现在全城就我还落伍着,大人小孩的都不兴吃糖水儿喽。以后得进点时髦的货了。”
撒霸王叼着冰棍冷不丁噎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伸手进裤兜里掏钱。

老头收了钱,骑着驮了冰柜的破自行车慢悠悠的走了。撒霸王伸手揉了揉漂染的白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

撒霸王边咬冰棍边走,走到了游戏厅门口又不想进去了。里面抽烟的小青年太多,虽然他也是个混子,但他闻不太得烟的味道。更何况上次他咬着冰棍回游戏厅的时候,有几个小青年还笑他这么大的人还吃冰棍,像是没断奶。

有几次那些人实在骂得太过分了,但他实在是不想和人打。双节棍就别在后腰里,但撒霸王和人动手的次数少之又少。

他也曾经是个热血青年,但鬼少女最看不得他跟别人打架,声音软软的扯着他的衣角劝他。他也就不打,说话算话,把那些人的嘲笑嬉骂全当作洒在头上的纸屑,没什么威力。

不想讨人嘲笑,自觉无处可去的撒霸王晃晃悠悠的回到巷子口的长椅上坐着,百无聊赖的四处瞟。今天傍晚的火烧云很美,血红血红的;墙角上不知谁家走丢的猫饿得喵喵叫;晚风吹过来,暑气散了些,他有点犯困。

生活颓废,他也颓废。

手上的冰棍滴了粘稠的糖水下来。撒霸王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粘粘糊糊的粘在一起了。他一脸嫌弃的把手里的木棍丢进旁边的垃圾箱,捏着手指在黑色的长裤上搓了搓。





“撒霸王?”

撒霸王闻声回头,眼睛在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定住了。是一个他没见过的男人。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白白净净看着挺年轻,跟他差不多的样子。个头不高,这么热的天里他还穿着蓝黄格子的毛衣背心。头发利落的梳上去,但左看右看也不是当下流行的发型。

“终于找到你了。”

男子走过来,撒霸王一脸疑惑的看着对面的人冲自己眯着眼睛笑。

“你谁?我不认识你。”

撒霸王站起身侧过身子后退了几步,眉头皱的紧紧实实。

“我?我就是我啊。”

撒霸王咄咄逼人的食指僵在了半空中。他对面前这个脸上噙满笑意的人一时语塞,全当这人脑子坏掉了,嘀咕了句伸手不打笑脸人,赶紧转身就走。

可后面那怪人又跟了上来,还急急的叫了几声自己的名字。撒霸王回头怒吼一句“别他妈跟着我”,一边想着赶紧找个办法甩掉他,七拐八拐的拐进了一个偏僻的巷子。

谁知他刚蹲下身去屏住呼吸,就发现眼前一对熟悉的鞋尖。

他抬头去看这人的脸,是前几天结下梁子的一个混子。那个混子在街上抢一个阿嬷的手包,阿嬷急得直叫,他当时正好在游戏厅外面透气,几步冲上去一棍子就把人撂倒了,结结实实的揍了一顿。

“臭小子,别来无恙啊。”

撒霸王嘀咕了一句“冤家路窄”,手指向后方来了句“你看那是什么”,趁那人回头看的功夫一脚踢了他的胯下,然后撒腿就跑。

“哎哟…追上那个兔崽子!”

后面的小混混嘶吼了一声,接着又传来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他们紧追不舍,撒霸王在前面拼命的跑,跑到拐角处又看到那个怪人气喘吁吁地小跑过来,看到自己还笑。

撒霸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边路都堵死了,他来不及细想,冲向那陌生男子抓着他的手向另一个方向跑。

“唉?”

“别问!再问没命了!”

七拐八拐的跑了没两步,前面又出来一伙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还想往哪走?”

几个混子阴笑着围过来,撒霸王从后腰扯出双节棍。陌生男子声音里都是疑惑,显然还没搞清楚情况。

“等会儿我数到三你就往后面跑。”

撒霸王小声叮嘱了几句,握着双节棍的手爆出些青筋。

“我不能丢下你—”

“别说话!”

男子被吼了一声,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对面领头的混混冲过来的时候,撒霸王狠狠的推了一把身后的男人。他一贯觉得不能把无关的人卷进跟自己相关的事里。

他很能打,但是对面找了差不多七八个人来打他一个。没几分钟撒霸王就落了下风,鼻青脸肿的,牙齿还咬到了嘴唇刮上了血,嘴里一大股铁锈味。

他正想着幸好把那个看起来特别不能打的傻帽送了出去,就见着几个混子架了那个陌生男人过来。他应该在地上滚过,毛衣背心上染了不少土。那人脸倒是没怎么挂彩,只是嘴里还蛮倔强的、字正腔圆的喊着“你们别再打他了”。

“哟撒霸王你这从哪里收来的小弟啊,这么讲义气?”

撒霸王一回想刚才青年那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心里就产生了浓浓的愧疚。到了还是把人家卷进来了。

“我不认识他!脑子坏掉了这人,你们放他走吧,他跟我没关系—”

他话音还没落,也许是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那陌生青年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拉开胳膊格开了身边的两个混混,疾步冲过来拉着捂着肚子的撒霸王就拼命的跑。

撒霸王的肋骨被人踢了好几脚,一喘气就疼。但这次这么多人来,再被追上就玩完了,他也就忍着一身的酸痛拼了命地奔跑着。直到身后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消失了,他们俩才停了下来。

撒霸王捂着腰弯下身子喘气。手习惯性的摸了摸后腰,没摸到东西。撒霸王晃了下神,说他得回去,他的双节棍丢了。

“为什么非要寻那么个棍子?”

“因为那是鬼—”

“啊?”

撒霸王嘴上啧了一声,不再回答,直起身子执意要往回走。

“你回答了我就还给你了啊。”

撒霸王回过头,那陌生青年还是一脸笑意,手里举着那条伤痕累累的双节棍。
撒霸王接过青年扔过来的棍子,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你他妈到底是谁?”

“我妈是谁不重要。但是撒先生,您所有的事情我都了解。”


“你家在哪儿啊?”

“别说话跟着我走。”

夜幕已经降临,晚上的时候游戏厅的生意最火。撒霸王知道这下老板又要因为自己缺班扣自己工资了。但身后这个青年冒着受毒打的危险把他救了出来,他撒霸王是讲义气的,知恩图报,也就甘愿由着青年“我想去你家住”的想法带他回家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的名字不重要。”

“可我总不能老是‘喂喂’的叫你吧?”

“——那你叫我何主任吧。”

听着倒像个官,占人便宜一样。撒霸王在鼻子里冷哼一声。

“你为什么要去我家住?你自己没有家吗?”

撒霸王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直到问到这个问题。他走出去老远,才发现何主任没跟上来,还低着头站在原地。

撒霸王蛮奇怪的凑上前去看。就着路灯,他看到年轻人的眼眶通红。

哭了?

撒霸王最见不得人哭。当初鬼少女哭的时候他就没辙,对着这个男子,他的安慰技术仍然没有提升。现在也只是手忙脚乱的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间或轻轻拍拍何主任的背。

“唉大男人的哭什么啊,跟个小孩子一样。刚才挨打也没看到你哭啊—”

“我没有家,我父母和爱人也不在这个世界上。”

不在这个世界上?

“那是去世了吗?”

何主任愣了一下。“可以这么说吧…总之我在这里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我才只好收留你这条可怜虫啊—”撒霸王见何主任止住哭泣,“房租你一半我一半,行么?”

何主任笑了起来。“我可没有钱,要是有钱的话我也不至于赖着你不跑。”
“好吧好吧算我倒霉—”撒霸王伸手挠了挠鼻尖儿,“你今下午叫我名字那会儿是怎么一回事?我不记得我认识你。”

“那个不能告诉你。总之你只要知道我们两个是有关系的人就行。”

真是让人糊涂地回答。撒霸王嘟囔了几句,又怕勾起何主任的伤心事,也就不再问了。



撒霸王的家离游戏厅不远。他们先去游戏厅找老板结了当天的工资。不出撒霸王所料,钱几乎被扣了个光,只还剩下一些边边角角。

老板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用玩忽职守这种词来嘲笑他。撒霸王低着头默默的听,何主任在一旁看他。

“为什么不找一份正经的工作?”

出了游戏厅,何主任问撒霸王。

“哪里有什么正经的工作给我。”撒霸王搓了搓装着工资的皱皱巴巴的信封。

“可你这样下去,每天被老板克扣—”

“也不是每天吧。像我现在能攒下来一点点钱就很满足了。”

“可是你不是想去香港—”

何主任话音未落,就看到撒霸王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暗淡下去了。他识趣的噤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撒霸王才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他用食指和大拇指弹了弹手里的信封,说今天的工资也剩不少,你小子这么仗义,请你吃东西吧。



何主任跟着撒霸王去了离游戏厅不远的小面馆。这个小店的招牌上没有标食物的种类,只草草的写了几样名字。撒霸王朝门口的店家老板喊了句“两碗面”,然后就在里面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啊—原来是这家店。”

“你也知道这家店?其实平时很少有人来吃的,这种苍蝇馆子。”

“现在是…1998年?”

“当然了,1998年6月18日。你脑子刚刚被他们打坏了啊。”

“唉刚才你没说完的话…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双节棍?”

“那棍子不是我自己买的。别人送我的。你别问了我不太想说。”

“那你现在还想去香港吗?”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想倒是也想,但是没有原来那么强烈,”撒霸王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苦笑了一声,“我想带一个人脱离苦海,最后把自己陷进去了。我记得好像是叫—一厢情愿吧。”

“这个词你都知道,不是小混混的样子。”

“多少上过几年学。这几年也很喜欢看书,游戏厅旁边有个书店,老板很好,让我免费看。只是他喜欢讲黄段子。我一开始把双节棍插在前面的,他硬说我前面有三根棍子。”

何主任看着撒霸王的脸有点泛红。想想他这时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还是个孩子罢了。

聊天的档口,热腾腾的面端上来了。撒霸王说暂时也只能请你吃这种东西了,何主任说这样就挺好。

何主任开始吃面。撒霸王带了点儿期待的问他好不好吃,何主任吞下面说挺好的。撒霸王就托着腮帮子笑。

“你倒是好笑,老是说什么挺好挺好的。”
“就是很不错啊。”

何主任吃面的时候有几滴汤汁溅到了眼镜片上。一直看他吃面的撒霸王下意识的拿了纸给他擦,过了几秒才感觉这样对一个陌生人有些许尴尬,手僵在了半空中。

何主任好像没感觉到怪异的气氛。他笑着接过纸巾擦拭眼镜,还说了声谢谢。

看着何主任抿着嘴笑,撒霸王一瞬间有点晃神。




两人吃完饭已经是八点多钟了。撒霸王和何主任七拐八拐的终于到了撒霸王家。

撒霸王的家嵌在一栋筒子楼里。他说这边租金低,但是他有时候还是交不上,房东一断水断电他就没辙。

进了屋,撒霸王先把电视打开了。是个很小的电视,房东淘汰下来的下等货。他把声音调大,然后在客厅里铺了大垫子,让何主任也坐在上面。

何主任对撒霸王的家表示很好奇。他四处转了转,最后看到电视旁有一个小相框。里面有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女,笑得特别甜。

“这是?”

撒霸王拿着两罐啤酒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看到何主任拿着的照片时惊了一下,把罐子丢下就把照片抢了过来。

何主任被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没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赶紧道歉。

“我不是故意拿你照片的…”

“没事。”

撒霸王把照片重新摆好。

何主任和他一起坐在了垫子上。撒霸王把两听啤酒开了罐,把其中一罐递给何主任。何主任犹豫了一下,然后接了过去。
撒霸王跟他碰了杯,金属碰撞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我能再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话真的多,”撒霸王皱着眉头吞下一口啤酒,又看了眼何主任满是希冀的眼神,“说吧。”

“刚刚照片里那个少女是…?”

“今天你都问了好几遍了吧?”

“可是我都没得到像样些的回答。”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好了。反正也是过去的事了—”撒霸王把手里的啤酒罐放下,然后撑着脑袋回忆,“这个女生叫鬼少女。我们电玩厅原来的老板是她的继父。但是总是虐待她。”

你应该发现了吧,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我当然看不惯他那禽兽一样的父亲,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他给我发工资。虽然从250块一路扣到十块,但我忍了。鬼鬼还在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那个双节棍也是她送给我的。我记得我一开始的理想是去习武。我父母早逝,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鬼鬼…有时候我喜欢玩她的麻花辫儿。她倚在我胸口的时候,那两条辫子就扎得我心口痒痒。”

“可我自己也明白—我说带她逃,又能怎样呢。我并不能给她很好的生活,甚至他还撕掉了鬼鬼的录取通知书…”

“可为了让她彻底摆脱这种生活,我想过杀死她的继父。我用袋子套了游戏币藏起来等待时机。但功亏一篑,我只把他打成了轻伤。我存的一点钱也都赔给他了。后来鬼一家人就搬家了…我再也没见过她。游戏厅被别人盘了,我也就继续待着。但是鬼鬼都不在了,我也就没有去香港的执念了。”

“但现在想想,”也许是说累了,撒霸王又喝了口酒,“我更多的把她当我妹妹。”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还好吗。我做的事情并没有帮她脱离苦海,我其实挺内疚的。”

“撒霸王,”何作家抓着撒霸王的手腕不让他继续喝,“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走出来了都。男人因为感情问题变成这样,也太不成样子了。”

“可你现在什么都不想干—”

“唉。没办法,我觉得自己是该赚大钱的,所以才没有像别人提议的那样去餐馆洗盘子,或者去码头扛包包。”

“你这细胳膊细腿,也不能去啊。”

“怎么还能小瞧我呢?”撒霸王笑了一声,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那你试试呗。”

撒霸王弯下腰去,把手放在何主任的肩后和膝盖后,然后胳膊用力,把何主任环抱了起来。

“哎哎哎你别!”

撒霸王用力箍住了何主任乱晃的身体。
“别乱晃…再晃会掉下来。”

屋里灯光昏黄,映的何主任的脸泛着温暖的光泽,仔细看一看,连他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得分明。

撒霸王看着何主任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仿佛有漩涡,撒霸王控制不住的又一次愣神了。

何主任也是一样的愣神了。一时小小的房子里回荡着加速下沉重的咚咚声,倒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了。

“我那个…喝多了,对不起啊。”

撒霸王把何主任放下来,摸着鼻尖小小声地说。

撒霸王心虚的不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一罐啤酒而已,怎么可能醉。真是拙劣到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没…没事。”




第二天一大早撒霸王就醒了。事实上他昨晚翻来覆去到大半夜还没能睡着。

谁知道他竟然一想起一个男人就心如擂鼓呢。撒霸王懊恼的扯住头发,在心里暗骂自己简直是个变态。

昨晚他在客厅打了个地铺。想着何主任一看也不像是能睡光地板的人,就说着发扬精神睡在了客厅。

他轻手轻脚的从冰箱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这时后面突然出现的声音下了他一大跳。
“这是什么啊?”

撒霸王差点把手里的塑料袋丢出去。看清了是何主任站在他身后,他的心才放下来。何主任显然刚醒,眼神还没有焦点。
头发翘起来一小绺,跟昨天见他时他戴着金丝边眼镜那一丝不苟的模样天南地北。

“嘘…吓我一跳—”

“啊…对不起对不起—”

撒霸王看何主任一副认真道歉的懊恼神情,忍不住笑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只是想你怎么起这么早…”

“睡得浅,习惯了。”

撒霸王眨了眨眼,不甚了解他话里的隐情。

何主任看了眼他手里的塑料袋,好奇心又上来了。

“这个是什么东西啊?”

“啊这个是—”撒霸王把塑料袋揭开,是一大块白白的东西,有点像奶酪,有一股羊肉膻味,“这个是羊油。”

“卖肉的铺子羊油卖不出去,我给一点点钱就能拿到。每次老板都给我留。”

“为什么要拿这个?”

“吃啊。”

“做羊油炒饭吗?”

“啊,你怎么知道的?”

何主任不回答撒霸王了。他站在旁边看撒霸王做早餐。

撒霸王用铁刀切下来一小块羊油丢进铁锅。待烧热的铁锅将羊油融化,散发出热腾腾的羊肉的味道。之后又端起案板上放着的装有剩米饭的盘子,将饭一股脑捋进油锅里加了蔬菜翻炒。出锅时饭粒泛着油的光芒,喷香扑鼻。

“你吃葱花么?”

“啊…可以吃。”

撒霸王又将小碗里切好的葱花撒在上面。
刚刚炒好的饭有点儿烫,何主任一边吹一边小心翼翼地吃。撒霸王问他好吃么,他点点头。

撒霸王像打仗一样吃得稀里哗啦特别快,还催着何主任吃快一点。

何主任依旧吃的很慢。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知道撒霸王吃的那么快的原因—羊油冷了就凝结了,把他的嘴巴也凝结上了。

撒霸王在一边笑的就差满地打滚儿了。他拿了纸给何主任,让他把嘴里黏腻的羊油吐出来,要不没办法说话。

何主任一脸幽怨的瞪着撒霸王。

撒霸王把笑出来的眼泪揩掉,下意识的伸出手温柔的揉了揉何主任因没打发胶而格外柔顺的头发。

“我给你重新炒,你肯定还没吃饱。”




撒霸王出门时,何主任执意要跟着他一起去,说自己在家也没什么事好做。

撒霸王有点担心。游戏厅里的混混一个比一个混,他担心何主任被人欺负。但何主任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自己不招惹人家就行了。

撒霸王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他对他们两个升温过快的关系表示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个人能陪他说说话,他也觉得还是挺好的。

“好吧,愿意跟就跟。但要走路啊。”

“去游戏厅又不远。”

“今天走另一条路,那条路说要修缮。”

“很远?”

“差不多是原来那条路的一个来回吧。”

何主任又站住了。撒霸王头也不回地说要是不想去了就在屋里好好呆着。

过了几秒钟,撒霸王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


“等你再过几年,想去做什么?”

“我—是要挣大钱的,跟那些去坐办公室的蠢货可不一样。何主任—叫何主任太奇怪了,我还能叫你什么?”

“那…叫我何老师?我原先也当过老师。”

“那好吧,我还挺尊重老师的。何老师—”嘴上改了口,撒霸王还是对于何主任不肯告诉他真名表示不满。

“何老师有工作吗?”

“没。无业游民罢了,”何主任笑了一声,显得有点落寞,“曾经倒不是。曾经是街道办事处的小主任。但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

“那我说的坐办公室里的人不包括你…”

“没事。你说想挣大钱?是好事,我觉得你一定行。”

撒霸王耸了耸肩。何主任没有跟以往那些人一样嘲笑他,他有点意外。

两人说说笑笑着就走到了游戏厅。往常的时候撒霸王总觉得这条路很长,如今有了何主任陪着,也觉得其实也挺短的。

游戏厅开门了。撒霸王嘴里的老板是个中年男人,叼着烟嘴从游戏厅走出来。他把钥匙丢给撒霸王,说要回家补觉。撒霸王点点头。

老板转头看见了何主任。他把何主任从头到脚看了个遍,来了点兴趣。

“这个小兄弟是谁?”

“是我的远方表弟,呆个一个星期就走。”撒霸王陪着笑说。

“您好。”

老板眯着眼睛打量着何主任,然后哈哈笑了。说人家小伙子长的这么水灵,跟你可一点都不像。

“所以说是远房、远房的嘛哈哈。”

老板点点头表示默认了,让撒霸王好好干。撒霸王又点头说好。

游戏厅刚开门,还没有什么人。何主任刚进去的时候皱着眉头咳嗽了好几声。他对烟味过敏。

撒霸王问他是不是闻不了烟味,何主任摇摇头说没有的事。

“好了好了,别硬犟了,”撒霸王弯下腰去,在柜台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摸出一只没查封的口罩。粉色的卡通的,看起来有点傻。

“鬼鬼喜欢粉色,当初硬要送我,我就一直扔在柜台里。这个没有拆封,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拿去戴。”

“喂,撒霸王,”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戴着棒球帽的青年敲了敲柜台,“换点游戏币。”

“哦好。”

“这傻小子谁啊?”撒霸王换游戏币的空档,那青年眯着眼睛盯着何主任看,“没见过呢。哟,戴着只口罩,粉色的?”

“我对烟味有点过敏。”

“这么娇气还来游戏厅?”棒球帽青年吐出口烟气,熏的何主任直皱眉,“像根木头一样。”

“喂小子,”撒霸王搡了他一把,“你别找事啊,拿着游戏币哪凉快哪呆着去。”

“我教训这傻小子关你什么事?”

“你别老是傻小子傻小子的,这小子是我朋友!”

都谈不上认识,刚见面两天的人就成了朋友,撒霸王也知道这逻辑很成问题。

但他这几天做的事哪来的逻辑呢。带人家回家,做饭给人家吃,就因为别人拉了他一把。就算是当作兄弟的人,也没对人家这么好过。

但撒霸王还是就这么一下子来火了。何主任眼看着事情要闹大,赶紧去扯撒霸王。

“你别拉他,我看这小子敢不敢动我一分一毫!”

“外面练练,你看我敢不敢!”

“撒霸王!”何主任眼看着撒霸王要往外面走,急的拽着他不撒手,“这份工作丢了你靠什么谋生?”

“我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谈什么谋生,”撒霸王回头看了一眼何主任,嗤笑一声,“更何况这孙子笑话你。你救我一命,他骂你就是在骂我。”

“那行。你打可以,带上我。”

“你又在说什么笑?你能打?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喂,”何主任不理他,径直冲棒球帽青年喊,“要打的话能加我一个吗?”

“随时奉陪,”棒球帽叼着烟笑,“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你疯了!”撒霸王赶紧抓住何主任的胳膊,一脸难以置信。

“你都不当回事,更何况我。我在这地方都没人管,你要是残了,我怎么办。那不如跟你一块儿打。”

撒霸王瞪圆了眼睛,为何主任的逻辑感到不可思议。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那我要是不打了,你还去吗?”

何主任听撒霸王谨慎又小心的小小声的让步,忍不住的笑。

“你要是都不打了我还去干嘛。讨打吗。”

何主任话音未落,撒霸王赶紧挥手大喊让青年拿着游戏币赶紧走人,别自讨没趣。那青年愣了一下,上来推了他一把,执意要干一架,还伸手招呼着门外的兄弟。直到眼见着撒霸王点着座机按钮要喊他们老板,才嘟囔了几句,拿着币走了。

“你挺听话的啊。”

“那不是怕你进去火拼,再被人给活活打死了。第一回见面的时候你那么狠,拍都不跑。我知道我拦不住你。”

何主任怔了一下,笑说什么打死不打死的,哪有那么容易。

“那可不一定。我爸就是被讨债的人打死的,我妈后来疯了。我七岁生日那天早上我醒来没看着她,后来去找她的时候发现她在水塘里淹死了。”

撒霸王嬉皮笑脸的说着,何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没事吧何老师—”

“小撒你别太难过了。”

“我没事,没事的。我对父母其实没有什么概念,你不用担心我。”

撒霸王看何主任真情实感的为自己感到难过,一下子又有点儿慌了神,赶紧解释。解释完又发现了哪里不太对。

“嗨你怕是搞错了什么,”撒霸王咧着嘴伸着食指去点何主任的额头,“这条街上谁不认识我撒霸王?你还叫我小撒,翻了天了你。”

“你不是才18,我长你两岁,”何主任想了想,又笑着说,“那要不叫撒撒?”

“何老师啊何老师,你也太鸡贼了…”



两人出门的时候下了点毛毛小雨。撒霸王怕装钱的信封被淋湿,揣到了牛仔背心内袋里。

“撒撒你一天能有多少钱?”

“不到十块吧…一个月还是二百五十块。现在的老板人还挺好的。”

“存款呢?”

“我哪有存款。虽说工资也还可以,但你也看着了,我这血气方刚的,跟人打架老是要赔给店里。虽然不至于像以前那样赔到连饭都吃不起…”

“你买过彩票吗?”

“那种东西可不敢碰,”撒霸王皱了皱眉头,“上瘾了跟赌博一个性质。”

何主任愣了一下,然后扯住撒霸王急急地往前走。

“干嘛???”

“回去你就知道了。”


“喏。”

何主任递给撒霸王一张写了一串数字的纸条。

“这是什么?”

“你明天买这个号码的福利彩票。唉麻烦,以后都不用纸质的,在电脑上买就行了。”

这小子,满脑子都是赌博的事?

撒霸王看了看纸条又看了看何主任,将信将疑。

“这个号码这么乱…成吗?”

何主任眯着眼睛笑,金丝边的眼镜闪着光。

“放心吧。而且一张彩票价格很少,不会让你破费的。”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想问你件事,”何主任转过头去盯着撒霸王看,“你恨你爸妈吗?”

撒霸王愣住了,他显然没想到何主任会问他这种问题。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

“我…我说实在的不是很恨吧,”撒霸王扯着染白了的额发说,“毕竟没有他们,我还是好好长大了。我爸还酗酒打我,他死了我才算脱离苦海。”

“你多久没回去了?”

“我十五岁离开那个村子,就没回去过。”
“那我有个条件。你这次中了奖,就回去看看吧。”

撒霸王抬起头来楞楞地看着何主任。半晌点了点头说好吧。

第二天撒霸王请了一会儿假,跟何主任一起去买彩票。他本来有想过让何主任一个人去买,但又怕人生地不熟的把这大活人给丢了;让何主任帮他代班吧,人畜无害的又怕被人家给欺负了。

大老爷们儿的哪那么多事儿呢…撒霸王眯着眼睛抵御早上过于强烈的阳光,在心里怒骂自己蠢。

营业厅很快开门,买了彩票两人就走了。

“明天才开奖。这条路你记住了吗?明天—算了算了,明天我再来吧。真怕你丢了。”

“没关系,我记住了路。明天可以一个人来的,”何主任看着撒霸王一个人自言自语无比纠结的样子感到很好笑,“你去游戏厅吧。”

“唉,真不知道我干什么这么担心你,”撒霸王看了眼何主任,“真奇怪。”

何主任还是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看着他笑。




第二天何主任在街上用付费电话打给游戏厅座机的时候他直接愣住了。何主任说中了两千块钱,三等奖。

撒霸王张着嘴巴一下子没缓过来。营业厅门口一片嘈杂,听声音貌似还有只差了一个数字的人的怒吼声。

“我回去了啊,这边蛮吓人的,刚才有个人把路边的公用电话亭的挡板踹倒了。”

“那你快回来吧—路上小心,要不要我去接你?”

“没事儿,我一大男人怕什么。这就回去。”


被拒绝私人接送的撒霸王一上午都心不在焉。何主任来到游戏厅的时候他托着腮神游,两眼完全没有焦距。

何主任过去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撒霸王反应过来,抓着他的手腕蛮紧张的盯着他看,问他有没有挨那些失控的人打。何主任轻轻晃了晃胳膊,撒霸王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张,赶紧松开了手。

“哪有,”何主任只觉得好笑,“哪有那么容易被打啊,你能不能想我点儿好。”

“啊—好吧好吧。”

说实在的,撒霸王倒不是很在乎那笔钱。
钱顶多能改善一下生活,但是他现在反而觉得何主任好好的比较重要。

“过几日还能请下来假吗?说好了要回你家看看。”

“啊…好吧。”

何主任微微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两人坐上长途巴士。车行过半,何主任一直往外看。

“看什么呢何老师,这么一本正经?”

“没什么,看看外面的风景。”

“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撒霸王一边说着,一边也偏头往外看。只见建筑物鳞次栉比,杂乱的排布着,隐匿在绿色的树林中。

“你为什么会来到现在的住所?”

“也没有很特别的理由。只是换了很多工作,刷盘子啊什么的,最后去了游戏厅,收收保护费什么的,还挺轻松的。”

“你喜欢那里?”

“还行吧。”
“你不是想要赚大钱嘛。”

“是啊。住高档住宅,开电视上的那种跑车…现在中国的车都很少,更别提那种大跑车了,”撒霸王谈了口气,紧接着又笑,“但我现在觉得这种生活也挺好的,够吃饭睡觉,还有个人说说话。”

“说实在的我还挺意外的,你竟然没有继续问我要别的彩票号码,而是担心我的安危,”何主任偏过头去看撒霸王,“我们明明也没有认识很久。”

撒霸王又嬉皮笑脸。“可我总觉得像跟你认识很久了。”

何主任愣了一下。

“今天几月几日了?”

撒霸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啊…我想想…哦,七月初了,大概7月1号的样子。”

何主任低下头去,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两人下了车后又在花店买了小雏菊。

“现在的雏菊这么便宜的?”何主任看着撒霸王手里的一小捧花咋舌。

“哪里便宜?我还觉得有点儿贵,”撒霸王不知道该看什么,也低头去看花,“说实在的…就算是扫墓一类的活动,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紧张。”

“近乡情怯一类的情感吧,”何主任把衬衫的袖口撸了上去,抬了胳膊就去掐撒霸王,“再说了不还有我呢吗。”

“哎哟—看着没力气,掐人怎么这么疼啊!”



从家乡回来后,撒霸王在何主任的强烈要求下辞了游戏厅的工作,开始做一些小买卖。何主任也留下了。日子一天天过去,生活变好了很多。只是何主任有时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改变过去一类的。

撒霸王对于何主任自然也是有疑虑的。譬如这个人为什么一见面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知道羊油炒饭、能预测彩票的号码、对于一些事情也像是能提前预料到?他问过很多次,但何主任总是闭口不言。


一转眼到了冬天。

这天下了雪。傍晚,何主任从午睡中醒过来,发现天变黑了些,没开灯。

撒霸王呢?

何主任起床开灯。没人。

奇怪。

接着他听到后院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何主任吉拉着拖鞋走到阳台,看到撒霸王正在后院站着,旁边堆着个雪人。

可能是活动久了热,也可能是穿着外套不方便动弹,撒霸王的羽绒服已经被脱了放在一边。他的头发前段湿透了,滑稽的翘着,耳朵也冻得通红。

撒霸王把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他一边笑,一边伸手示意要他出来。

何主任在原地站着愣了一会儿,才冲进房里拿了外套,然后又拧开后阳台的门冲了出去。

他冲下楼梯赶紧给撒霸王披上干的外套,一边披一边骂,说感冒了可怎么办。

“不会的,我身体这么结实…我们刚见面的时候我还把你抱起来了你忘了?”

“……”

何主任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胡乱拍打了几下撒霸王的胳膊以示回应。

“你看我堆的雪人,像你吗?”

何主任围着雪人打量了几眼,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里像我了。这雪人这么难看。”

“何老师,”撒霸王又咧开嘴笑,眼睛发着光,像是有星星,“我下午午睡的时候,心里想的全是你。就想着下来堆个雪人,你醒来就能看到。”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了…想起你的时候,心里就软一下。我没读过多少书,也说不清楚那种感觉…但那个感觉是我和鬼少女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拥有过的。”

“是你带着我走出了鬼鬼离开后的低谷期、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何老师,我知道一个男人爱上另一个男人很离谱,但这就是发生了。”

“我爱上了你。”

撒霸王语毕,意外的没有看到何主任反应很大的样子。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接下来的步骤—他裤子口袋中的盒子里装着两枚戒指,他攒了很久的钱。年轻人都兴这个,他知道。

然后何主任就伸手按住了撒霸王的手。
“对不起。”

撒霸王愣愣的抬头。何主任抿着嘴苦笑,嘴角颤抖。

“对不起撒霸王,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撒霸王看着何主任转身上了楼梯,手暗暗地攥成拳,骨节发白。

他不明白。

何主任明明也是爱自己的。他陪伴自己这么久,有时候他控制不住自己打架受伤的时候何主任给自己上药;还说他是个小孩,会给自己煲汤…很多很多。

那为什么说不能?他们两个,都无父无母。世俗的看法对他们来说如同草芥,不值一提。

难道是因为他那个未曾说出口的恋人?

撒霸王心里暗暗发紧。




又过了几日,1998年12月18日。

这天早上,撒霸王去进货。回来的时候楼道里有一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楼道里也异常安静,他没在意。回了家却没人。他正想着何主任去了哪,就听着大门扑通一声打开了。是何主任。

“你怎么在这!”

“你去—”

“快出去。”

撒霸王诧异的看着气还没喘匀的何主任。
“怎——”

“快点!”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出去。”

何主任瞪着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伸出手去拉撒霸王。

“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撒霸王看他一脸焦急,虽然满心的疑问,但也只好跟他往外跑出去。

到一楼的时候撒霸王终于忍不住了。他抓着何主任的胳膊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天很冷,但何主任额头上蒙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他的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只是攥紧撒霸王的手使劲往外拉。

撒霸王还是不动。何主任咬紧了嘴唇。

“撒撒,”何主任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开口,“这里要爆炸了。”

“啊???”

“撒霸王,”何主任咽了一口唾沫,“到此为止了,这半年的时间我过的很开心。我也爱你。”

“你—”

“就此别过了。”

撒霸王听见身后传来震耳欲聋的火车呼啸一般的声音。接着他就被特别用力、狠狠的推了一把。他踉跄往前走了几步,后面的冲力减弱了不少,但他还是飞出了单元楼。

接着楼里传来了惊天的巨响声,撒霸王感觉自己的鼓膜都要被震破了。他坐在地上好久才缓过神来。

“何老师!”


据报道,1998.12.18意外特大爆炸事故无人员死亡,昏迷1人。经过对幸存者的采访,我们得知当天有一陌生男子积极疏散人群—
“我本来是不相信的,可是他特别着急的让我出去,说再晚就来不及了。那个年轻人太能干了,没想到一栋楼的人都被疏散了。”
据悉,该陌生男子即为昏迷者。我们将进行详细的后续报道——”



也许不应该回来改变过去。可是,在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情况下,眼睁睁地什么都不做,我也办不到。

我是在生命将止的时候从未来回来拯救你的。

这半年的时间,与你在一起,我就感到很幸福。所以我分外珍惜这每时每秒,所以我不停的问你今天是几月几日。你大概早已厌烦不已啦,所以以后不会了。

撒霸王,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可是我的结局就是躺在病床上昏迷,不知昏迷到何时。

我不想让你等。有的时空你在等我醒来,但有的时空你等我到垂垂老矣直至入土。我不想让你在经历一次这种事情了。所以我说,我们不能在一起。

但是爱这种事是控制不住的。事实上,我在第一次遇见你之前很久就爱上你了。





病房外面的风铃声响了起来。撒霸王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他刚在工地上指挥完成交接,急急忙忙的赶过来。

上午看护的护工刚刚离开。撒霸王走到病床前去看床上躺着的人—何主任。二十年前那场爆炸,他很幸运的捡回一条命,但一直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过来。

撒霸王伸出手去轻轻探了探何主任的鼻息—微弱但又平稳,他才长舒一口气。

撒霸王给何主任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然后坐下来,开始写今天的日记。

他这个习惯维持了差不多二十年了。从何主任入院那天起,他就开始写。这二十年,他度过了世纪千禧,扛过了非典之战,迎来了中国奥运,直至近年的中国梦。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撒霸王却越来越沉稳。

经历了那么多,但他的日记本里没有任何大事,全是一些点点滴滴。今天吃到何主任喜欢吃的东西啦、路过了一个看起来挺美的公园啦,他都会在日记里添上几笔。
时代变迁,人们更倾向于用备忘录一类的东西记东西了。只有他,二十年来换了无数个本子。

今天依然如此。这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让人心情极佳。撒霸王捏着圆珠笔写写画画,然后又把本子合上放在床头。

他趴在床边,看着何主任苍白的脸。二十年前他看到了何主任给自己留下的纸条,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撒霸王对于何主任的醒来已经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但他觉得这么陪伴着何主任也是很好的。


“何老师—我现在去工地当包工头啦…搬砖的工头,简称砖头哈哈哈。”

“怪不得我总觉得和你认识很久…其实我们就是认识很久了啊。”

“你可真傻。20年前救了那么多人,你就这么想逞英雄吗…留我一个人。”


“原来你口中那个不在这个世界上的爱人是我—最起码也是这个时间内啊。”

“我现在才知道—我跟你已经遇见了很多次了吧?可每次我都逃不开一个结局—爱上你。”

“何老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这一次不做羊油炒饭,而是做羊肉炒饭给你吃,好不好?”

他就这么盯着何主任的脸,絮絮叨叨的说。过来好一会儿才想着去楼下重新打一壶热水,于是就拎着水壶下楼去了。

等他重新上楼来,却看到何主任从床上坐起来茫然的扫视着四周。

撒霸王手的水壶掉了下来。他顾不得滚烫的热水洒了出来,脑海里反复地出现一个日期。

今天是6月18日。他与何主任相识整整20年了。

何主任看向病房上安装的玻璃窗。另一边是呆呆站着的撒霸王。

何主任的眼睛亮晶晶的,有泪水正在渗出。

撒霸王一时忘记了叫医生。两人相顾无言的站着,微笑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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